吾不禁英俊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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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plicit  

译自 Seventh Year by nishizono

战后,西弗勒斯不得不伪装成十七岁的学生藏进霍格沃茨,重写了他曾是噩梦的七年级——七个漫长的昼夜,七个意外的同盟,七个严守的秘密,七个棘手的问题,七个黑色的纽扣,还有三个字……

内含爱情、心焦、留堂、扫帚柜、喜闻乐见的欺负人劫盗者,当然还有——特意影射的查尔斯·狄更斯。

七年级

1 七天

“我理解你的不满,西弗勒斯。”

被提到的人突然从坐着的破旧扶手椅上站起来,开始在格里莫广场的客厅那磨损的木地板上踱起步来。

“不满?”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坐在壁炉边同样椅子里的女性从镜框上方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和已故的校长如此相似,让他有些不适:“这个词用得恐怕有点轻描淡写,就算对你也如此,米涅娃。”

纯粹的愤怒才是一个更恰当的说法,恐惧和战栗也没有太不靠谱——当然这点他是死也不会承认的。

“你不觉得自己现在这种表现有点戏剧化吗?”米涅娃指责道,“只有几个月,毕竟。”

西弗勒斯嘲弄地冷哼一声。“不,我当然没有表现地戏剧化。”他反驳道,“老实说,我很震惊你会过来让我完成这种令人厌恶的任务,在我已经牺牲了——”

“坐下。”米涅娃严厉地打断了他,她瞪着自己以前的同事,让西弗勒斯明白这个决定已无可辩驳。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妥协了,不承认自己刚刚确实表现得像个小孩。

“那么,”霍格沃茨的女校长用一种坚决而严峻的语气说,“你已经知道凤凰社越来越难隐藏你的下落了。我们尽可能地隐去你的名字——可是魔法部不肯合作——同时我们还要尽我们所能保证你的安全。这种情况不会是永久性的,西弗勒斯,但目前霍格沃茨确实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没有人会怀疑——”

“米涅娃,你是否碰巧还记得,学校对我来说是什么样的?”西弗勒斯平静地打断她,定定地注视着女校长的眼睛。

良久沉默。米涅娃像是在组织语句,然后她开口了,声音温和亲切。“我记得。”她说,“然而,如今情况不同了。你早就成熟了,我相信没有人会怀疑你有能力面对那些幼稚的攻击。而且我想你不能否认自己曾想象过再上一次七年级——用不同的方法处理事情,做出不同的选择——”

西弗勒斯微微摇了摇头看向别处。下午的阳光渗入窗帘的布纹,透出微光。米涅娃的话刺痛了他,但他确实不能否认。“你确定这是我们最好的选择吗?”他平静地问,注视着空气中飘浮着的尘埃。

“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选择,我亲爱的孩子。”米涅娃说道,语气轻柔平静,而西弗勒斯因那爱称后颈发麻。在阿不思·邓布利多去世以前,他是唯一一个那样叫他的人。不过最近几个月,米涅娃也开始这么称呼他。西弗勒斯为那似曾相识的感觉战栗,不过他没有反对。他不会反对这个。

前任魔药教授转身看着他的老朋友和老同事,端详她午后阳光下疲倦的面容。离他穿着破旧的二手长袍、紧张地等待分院时第一次见到她,真的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吗?二十年里,尽管他们有过无数分歧和大规模争执,她从未以友善之外的态度对待他。如果说阿不思像一位父亲,那么米涅娃无疑是一位母亲。

她耐心而关切地看着他。他曾经于数不清的场合在已故的校长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耐心与关切。他感到无法承受,于是转过身去。从米涅娃第一次提出她完全疯狂的计划开始,他已经经历了一系列感情变化:刚开始是愤怒,然后是好笑的怀疑,最后变成难以置信的屈辱并因此更加愤怒。他不由得好奇自己接下来会有什么情绪。

“我们什么时候施伪装咒语?”他听到自己疲倦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是妥协。甜美的妥协。


这就是现在西弗勒斯·斯内普再次站在格里莫广场客厅里的原因。凤凰社最值得信赖成员中的三位立于他周围;让他极度不安与沮丧的是,这三位成员不幸正是米涅娃·麦格、莫丽·韦斯莱和尼法朵拉·唐克斯。

“不,让他的头发保持那个长度!”粉红色头发的年轻傲罗向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用皮尺在他肩上量了量。

西弗勒斯有点想知道在他把微笑从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扇下来之前自己得躲开多少恶咒。当然他不会那么做,只是皱着眉头抱起手臂。“在现在的情况下,我们是否应该对接下来的步骤有一点紧迫感?”他挑眉问道。

“西弗勒斯,如果这些咒语要保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们必须非常完美。”韦斯莱夫人以主妇的腔调说道。她轻拍着他的手臂,安抚这个从喉咙里发出不耐烦的哼声并把重心从一只脚移到另一只的男人。

米涅娃缓缓地绕着他转圈,指挥乐队一般挥舞着她的魔杖。他能感觉到咒语施放时魔力扫过皮肤的刺痛感。她们已经这样弄了快一个小时了,他确信如果自己还要被迫忍受更多关于外表的女性热情,哪怕逃亡他都要诅咒她们一整个星期。

“我觉得基本完成了。”唐克斯说着后退一步欣赏她们的成果,莫丽和米涅娃也跟着这么做了。她们专注的凝视让西弗勒斯的愤怒几乎又一次化为屈辱。

“他太高了。”沉默良久之后莫丽说道,而米涅娃点头同意。

随着女校长又一次轻点魔杖,西弗勒斯发现自己的视线与房间里最年轻的那名女性齐平。唐克斯拍手欢呼,西弗勒斯觉得自己牙齿咬紧了。

“完美!”她惊叹。

“嗯哼。”西弗勒斯含糊地回答。

“你真应该看看自己。”莫丽说着指了指壁炉上方的镜子。西弗勒斯翻了翻眼睛转过身,检查自己的新形象。

他用上全部的意志力才忍住自己的喘息。虽然两位年轻一点的女性对此不可能有什么概念,但米涅娃确实成功地把他变形到和十七岁一模一样。那时他的鼻子比现在略小,他的牙齿要直一些,但他并不反感长大后的那些变化——毕竟它们是非常独特的特征。他的眼睛是与现在一样,苍白的脸和在领口上方打着卷儿的乌黑头发也没有变化。他抬起尚未因多年酿制魔药而染色的双手,优雅修长的手指在冰凉的镜面上舒展——那几乎称得上是动人。

“怎么样?”米涅娃有些不耐地提醒。

“这——”西弗勒斯惊讶地听到他的声音比之前略高,“过得去。”

莫丽赞同地唔了一声。米涅娃与西弗勒斯在镜子里眼神相遇;她向他点了点头。

“嗯,在我先生到家之前我还有点事要办。”莫丽温暖地笑着拍了拍西弗勒斯的背,“祝你好运。”

“好运,莫丽,是白痴和格兰芬多才需要的。”他随口回到。

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唐克斯短促地笑了一声。西弗勒斯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嗯,我是觉得我也需要。”唐克斯换上了一个不安的笑,她的双手相握,回避着前任魔药教授尖锐的目光,“午间休息快结束了,我要回魔法部了。”

“或许你们中的一个愿意和我分享唐克斯小姐认为如此有趣的内容?”西弗勒斯转过身面对那三位女性,语气低沉得令人感到危险。

“谢谢你们的协助。”米涅娃没有理会他,“希望你们原谅我不送你们出去,西弗勒斯和我还有几个问题要讨论。”


“不,不可能,一千次不。绝对不行!“西弗勒斯激动地把手里的一团布扔在米涅娃脚边。

“西弗勒斯——”米涅娃安抚地开口,可惜对前任魔药教授毫无作用。

“我已经默许了你每一个扭曲的计划,米涅娃。”西弗勒斯怒气冲冲地站到女校长坐着的椅子前,“我已经同意重温七年级时的痛苦经历。我以相当好的风度容忍了你们三个像一群叽叽喳喳傻笑的小女生玩大型娃娃一样骚扰我。这次可怕折磨已经成了迄今为止我人生中最恐怖的磨难之一,而我没有抱怨过一个字。但是这个,这实在是到现在为止你让我做的最屈辱的事,而我绝不妥协。”

他说完之后狂怒地颤抖着,指甲陷入手心,居高临下地瞪着自己愤怒的源头。

米涅娃叹了一口气,弯腰捡起脚边的布团,在椅子的扶手上抚平那条酒红与金黄条纹的领带。她平静地注视着愤怒的魔药大师。

“这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抬手制止西弗勒斯抗议,“我理解你的愤怒,西弗勒斯,我确实理解。”——对方对这句话的真实性嗤之以鼻——“但我不能让你回斯莱特林院。斯莱特林的学生太熟悉你了,你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少,你被发现的机会也就越小。”

“那就把我放在拉文克劳,看在梅林的份上!”西弗勒斯吼道。

“恐怕不行,我亲爱的孩子。”米涅娃温和地说,她脸上流露出的悲伤几乎使他窒息,“我们都知道许多拉文克劳学生是前任食死徒的孩子。那样风险太大了。格兰芬多则没有这种情况,你周围的同学也将是凤凰社成员。”

米涅娃无疑对他幼稚的怒气无动于衷。片刻之后西弗勒斯平静了下来,他坐到女校长对面的椅子上,开始尝试另一种策略。

“是啊,关于那些学生。”他克制地说,“我明白波特和他的朋友们会回霍格沃茨读完七年级。”

去年学校因魔法世界的战争动荡而关闭了一整年,而这个学期学生将回来补上课程——西弗勒斯私下认为这明显是一种粉饰,假装战争从未发生过,而魔法世界也没有遭到没有不可弥补的破坏。有时候他也希望自己能把这种玩笑当成一种美好的愿望。

米涅娃点了点头没有说别的。

“尽管我质疑我们尊敬的格兰芬多学生的的观察能力,”西弗勒斯冷笑,“但我认为你显然不能期望更机敏的人——尤其是格兰杰小姐——不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瞬间的安静让西弗勒斯觉得这个理由颇有希望并准备进一步论证,然而吱呀打开的客厅门让他的心一下子凉了。

“事实上,先生,”一个他太过熟悉的高傲声音说道——西弗勒斯不看也知道那声音的主人有一脑袋乱蓬蓬的浓密褐色头发——“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考虑到了。”

西弗勒斯把脸埋进手里叹了一口气,迅速地思考了一下对自己阿瓦达的可行性。


“……我非常高兴欢迎你们在新学期回到霍格沃茨。正如你们所见,今年将有几个新的学生加入我们的行列……”

西弗勒斯压下了一声叹息搅动着玻璃杯里的南瓜汁,迫切地渴望那是其他酒精含量更高的饮料——最好是纯酒精,因为那无疑能将他从正经受的苦难之中解脱出来。欢迎宴会在他仍是这可憎学校的教员之一的时候就已经够无聊的了,但那远远无法与真的被一坨窃窃私语或是咯咯傻笑的白痴生物包围所带来的折磨相提并论——而以前阿不思却敢于称其为“学生”。新校长似乎与她的前任一样废话,而这对他目前的处境显然是雪上加霜。

这个晚上余下的部分没有丝毫好转。最后他自然不得不同意自己被分进格兰芬多,这一事实让那令人难以容忍的格兰杰小姑娘欢乐到不行,尽管她以惊人的诚意想要掩饰这一点。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几位新学生来霍格沃茨读七年级,他们原来的学校在战争期间尽数被毁。他们一起在校长办公室外排队等待私人分院仪式时,西弗勒斯见到了其中几个,不过基本上一个也没记住。不论如何,那情形确实给他“菲利普·亨德尔,格兰芬多”的新角色一个合宜的出场背景。

西弗勒斯对着自己的南瓜汁冷笑。

他第一次看到自己左臂苍白的皮肤所带来的巨大冲击,甚至超过了被扔进敌对学院时的愤怒。黑魔王垮台的几个月以来,他的黑暗标记一直在褪色。但现在,那里的皮肤如同伏地魔的魔法从未落下过一般纯净;好像米涅娃魔杖一点,他生命里过去的二十年便轻巧地从历史中抹去了。别人本期望他会欣喜若狂,然而他却感到内心奇怪的空洞。

校长似乎终于要令人期待地结束欢迎致辞。西弗勒斯私下里感谢她还算聪明,没有介绍他们那桌转校生。演讲的最后几个字在他的潜意识里低声徘徊,他以一种刻意的冷淡探究地环视自己十来岁的同伴们。

有两个男生明显之前是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他们都穿着斯莱特林制服,以卡卡洛夫校长始终要求他们保持的那种训练有素的注意力倾听米涅娃的致辞。一个穿着赫奇帕奇长袍的红发女生羞涩而紧张地扫视礼堂。西弗勒斯心想着要找出她以前上的是哪所不幸的学校。

在他想着她应该不可能是布斯巴顿转学生时,他突然发现自己正盯着坐在对面男生的天蓝色眼睛。

十年如一日维持冷漠表情的经验才使他能冷静地观察那个男生,而没有引起同席的注意。他俊美得令人惊异,浅金色的头发在浮动的烛火下闪烁出金属的光泽,精致的颧骨是几个世纪优秀血统选择传承的结果。他的嘴角悄悄绽出一丝笑意,而西弗勒斯的心脏为那相似的回忆微微收缩——那是另一场欢迎晚宴,另一个金发男生,另一抹矜持笑容,让他恳求分院帽把他分入斯莱特林。

西弗勒斯把思绪拉回眼前。他的视线迅速扫过对面的男生,没有忽视他的锁骨间酒红和金黄条纹领带打出的一个完美的温莎结,便将注意力转到一年级二班的分院仪式上。


“菲利普,是吗?”

西弗勒斯停了下来,手顿在通往格兰芬多塔的楼梯扶手上。这贵族般的声音熟悉得令他发冷,尽管太过年轻,但无疑只可能属于一个人。他缓缓转身,对着身后的金发男孩眯起眼睛。

“哦,我真是无礼。”男孩伸出手,他的微笑文雅而有教养,可是眼里全无笑意,“我的名字是阿贝尔·哈维沙。”

不,不可能,那太疯狂了。西弗勒斯紧张地想。他握住对方的手略略摇了摇之后便立刻放开了。

阿贝尔歪着头对伪装了的魔药大师眯起了湛蓝的眼睛,神情近乎关切,而西弗勒斯因他的动作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还好吗?”金发男孩温和地问。西弗勒斯在心里斥责自己竟然因为一个声音而受这么大影响。亲爱的梅林,他一定是疯了。

“我没事。”他应付道,比他以为的还要敷衍了事。

“那就好,我们继续走。”阿贝尔灿烂的笑容让西弗勒斯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马上就宵禁了,我保证我们中没有人愿意在来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就被巡夜人抓住。”

阿贝尔登上通往格兰芬多塔的楼梯,他的动作对这样一个年轻的躯体来说太过优雅和自信。当他爬上最高的那级台阶,他停下来微笑着转头看向西弗勒斯:“来吗?”

西弗勒斯僵硬地点头跟上,视线定格在男生那卷曲在衣领上方、柔顺如丝绸般的金发,竭力地想稳住自己那明显已经失控的心跳。


“这里是公共休息室。我们一般半夜的时候才会上床睡觉,不过不必担心会有太多的噪音,因为宿舍都施过无声咒。那里是男生宿舍……”

西弗勒斯漫不经心地看着格兰杰完全进入盛气凌人的万事通状态,为格兰芬多的新生简略地介绍他们的塔楼。当西弗勒斯的目光扫遍休息室,他暂时转移了对金发男生的注意。波特和死党韦斯莱在他走进房间时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这算不上什么意外——就算米涅娃没有告诉他们,他相信格兰杰也会的。隆巴顿居然也像是认出了什么,在极度恐惧中迅速的移开了视线,那神情让西弗勒斯异常舒畅。至于其他学生,仅仅给了他相当冷淡的一瞥,然后忙自己的事去了。

现在看来,他的秘密是安全的。

“……上床睡觉,明天可是开学第一天。”格兰杰姑娘说道。尽管西弗勒斯没听到她大部分自命不凡且好为人师的演说,她最后那段的大意也够明确了。在忍受了一整天的折腾之后,西弗勒斯完全同意这一观点。

“我已经精疲力尽了。”西弗勒斯右边一把懒洋洋的声音令人恼火地拖长了声调,让他差点打了个冷颤,“你呢?”

“是啊。”西弗勒斯无力地答道,“我并不反感在这种时候陷入昏迷的想法。”

他希望自己不要去看,但他的眼睛几乎是本能地注视着身边的男生。阿贝尔也正看着他,湛蓝的眼睛映着壁炉的火焰有如燃烧,他此刻的神情西弗勒斯不愿去辨认。最后,阿贝尔转过身来走上楼梯,他那猫科动物一般的优雅令西弗勒斯咬紧牙齿,近乎窒息。

他是一个十七岁的男生,他严肃地告诉自己,你没道理被他这样影响,即使他确实令你想起——

没错。最好在这种想法发展成不知道什么样之前把它扼杀在摇篮里。

西弗勒斯最后看了一眼公共休息室。格兰杰满怀兴趣地注视着他,她嘴角的微笑令他格外希望此时自己可以因她的傲慢而扣学院分。韦斯莱和波特沉浸在巫师棋中甚至没注意到他巡视的目光,波特还输得蔚为壮观。隆巴顿想刻意回避他的眼神,于是西弗勒斯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很久,纯粹是欺负欺负他,给自己找点乐子。

他终于确信自己没有被任何不该认出他的人认出来,转过身走向男生宿舍。


“那么,你是什么学校转来的?”西弗勒斯在床边打开行李箱准备睡觉时,阿贝尔说道。

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让西弗勒斯有些不安。令他更惊慌的是,金发男生平躺着的那张床正在他的旁边。

“德姆斯特朗。”西弗勒斯低声说,拒绝看阿贝尔伸直身体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然后蜷了起来。

“真的吗?那是一个有趣的学校。我叫父亲让我去,但他拒绝了。我觉得他和那里的校长在年轻的时候似乎有过争执。”阿贝尔轻快地说道。他脱掉自己薄薄的白色汗衫,然后把它扔在地上。

西弗勒斯正在解白色牛津布衬衫纽扣的手停了下来。一个比似曾相识更加强烈的感觉冲刷过他的全身。如果他之前没有全然确信这只不过是巧合——毕竟,那怎么会是别的而不是——他会认为,毫无疑问,这个男生正故意玩着某种扭曲的游戏,旨在让他无可挽回地疯掉。

“这学期你选了什么课?我本来想选神奇生物保护学,但最后没有。对那门课我完全是废柴。”阿贝尔继续说道,好像完全不了解自己对前任魔药教授的影响。而西弗勒斯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迅速整理好校服,穿上一条灰色棉睡裤,拉起床边可憎的酒红色帘帐,试图睡掉这突然困扰他的临时性精神错乱。他张开嘴想对室友随便说句晚安,但当他看到床上放着的书时,那些单词死在了他的嘴唇上。

棕色的皮革装订和厚实的羊皮纸内页,封面上金色的手写体——《远大前程》1

“哦,我给你留了一本书。”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以贵族的腔调慢吞吞地说,“我想你可能会需要一些助眠的东西,而狄更斯擅长这事。”

西弗勒斯转过身来,身体与一千种他不敢命名的不同事物一起振动。他的目光划过地板,划到另一张床边,划上斜靠在床上的男生年轻柔软的身体,直到黑眼睛锁定了那闪闪发光的蓝色。

“怎么了,菲利普?”金发男生低笑一声,嘴唇弯起恶意的弧度,“你的表情像见了鬼似的。”

在比一瞬间还要短暂的时间里,在他们两人能反应过来并制止之前,西弗勒斯已经跪在那张床上,一手卡住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放下床帘并施展了学校的结界所能允许的最高程度的静音咒。他身下的躯体身体喘着气扣着他的手挣扎。西弗勒斯倾身靠近对方的耳朵。

他嘶哑地说道:“你他妈的在玩什么,卢修斯?”

2 七小时

“你在搞什么鬼?”西弗勒斯又咬牙切齿地问了一遍,略略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好让那个挣扎着的金发男生不至于窒息。

“先放开我,西弗勒斯,否则我——“卢修斯喘着气扣住收紧在脖子周围苍白手指。

“否则你会怎样?”西弗勒斯低吼着打断他,“高喊救命?如果他们发现你在这里,他们只会把你钉在十字架上的。”

“事实上,如果他们发现我在这里,”金发男生断断续续地说,“他们只会发现你正掐着一个同学。那解释起来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西弗勒斯不得不承认卢修斯说的是对的。他松开手跪坐回去,警惕地看着他。卢修斯坐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蓝眼睛直直地瞪着对方。

“给我一个不对你展示我的钻心剜骨技巧的合理理由。”西弗勒斯激动道,他感到自己的心仍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理智告诉他,盘腿坐在他前面、除了一条黑色绸缎睡裤以外什么都没穿的男生确实是卢修斯·马尔福;但这实在是过于超现实,令他完全不想接受。

“我会给你两个非常合理的理由,你这巫师里的悲剧。”卢修斯傲慢地说。西弗勒斯很好奇,怎么会有人在差点窒息而死之后还能表现得如此自我感觉良好?“第一,学校不会允许有人使用不可饶恕咒;第二,我在这里的原因和你一模一样。”

好吧。确实是个令人头脑清醒的想法。

“米涅娃知道你在这里吗?”西弗勒斯平静地问道,双眼怀疑地眯了起来。

卢修斯优雅地翻了翻白眼——要是其他任何人做出这个表情都会显得过分地可笑。“她当然知道。”他长叹一口气,“老实说,西弗勒斯,我以为你应该聪明得多。”

这个金发男人永远擅长用语言刺激、激怒、或者骚扰前任魔药教授。毫无疑问,他这回又成功了。“这叫做谨慎,卢修斯。”西弗勒斯回击道,他黑色的眼睛里有火焰在燃烧,“说不定你只是想试试我会不会接受这个说法。毕竟,你不能很好地解释,为何你会认为我能立刻相信米涅娃愿意庇护一个已知的逃犯。”

卢修斯只是注视着他,挑起了明亮蓝眼睛上的眉毛。

“很好。“西弗勒斯喃喃道,看向别处。

他们沉默良久;卢修斯注视着微光中西弗勒斯的侧脸,而西弗勒斯注视着卢修斯身后一面墙壁的某处,好像那里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东西。

“我十分惊讶,以你那危险而永不满足的好奇心,竟然还没有问我原因。“卢修斯最后说道,而西弗勒斯从墙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向卢修斯那无法让人产生敌意的年轻的脸。

“因为我不在乎。“他平静地低语。他不在乎——无法在乎,因为他整个一生就是一连串的秘密与揭露,模棱两可的忠诚与毁灭性的背叛。他拒绝去深究什么原因,以免自己陷入彻底的疯狂。

幸运的是,卢修斯似乎理解了他没有说出来的话,点了点头看向别处。西弗勒斯借机审视他的脸,又一次陷入了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像他自己那精心策划的伪装,卢修斯的新形象同年轻时的他只是略微相似,但西弗勒斯从他现在的金发碧眼中看到了曾经那冰雪般容颜的一丝痕迹。卢修斯叹了口气,西弗勒斯看着他缓慢起伏的胸膛,那里比曾经的他更加强壮。

西弗勒斯第一次见到卢修斯是在那年分院仪式的时候,十七岁的马尔福继承人坐在斯莱特林长桌的首位,观察着那群包括西弗勒斯在内的紧张的新生。他沉默地对每一个一年级做出判断,冰冷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的时间长短暗示了他的评价高低。当他看向那个年幼的魔药天才,灰色的眼睛锁定了他的。直到被点到名字,西弗勒斯才移开自己的视线。

那对视的短暂时间让西弗勒斯和分院帽争执起来,威逼利诱地为自己赢得了一个斯莱特林的席位。很久之后,他才考虑如果同意进入拉文克劳,自己的生命历程会有怎样的改变。

“德拉克怎么样了?”卢修斯的声音让西弗勒斯从沉思中惊醒。他迅速移开视线盯住自己的膝盖,以免被发现自己正注视对方。

“很安全。”西弗勒斯轻声道。

卢修斯点头,“和我想的一样。”他的声音同样轻。

“我要睡了。”西弗勒斯突然略略提高了音量说道,他后退着,不去看眼前这萦绕心头的画面。“希望你还记得我们需要扮演普通学生,因此我认为,如果我们因为第一天上课迟到而引起别人的注意,那是非常不明智的。”

他拉开床帘解除了刚才静音咒,然后转身下床。卢修斯在他背后带着笑意轻哼一声,“你一直是这样一个认真负责的学生吗,西弗勒斯?”他提到的人扫了一眼幸好只有两人的寝室。

“菲利普。”西弗勒斯简略地纠正他,“我一直如此。”

他眯起眼睛转头,无声地警告卢修斯需要更加慎重。而金发男生歪头凝视着他,那眼神让西弗勒斯差点——

“我想也是。”卢修斯轻柔地说道。

西弗勒斯含糊地哼了一声走向自己的床,用他能展现出的最大轻蔑把他最喜欢的作者的书扔开。在床垫和枕头中安顿好自己之后,他伸出手拉住床帘。

“菲利普,”卢修斯轻柔地说,经由贵族之声说出的名字听起来有种奇异的美感,西弗勒斯的手停住了,“你不是唯一个能从过去的错误中学到教训的人。”

眼神相遇,他们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卢修斯移开了视线。叛徒,那么,他们两人都是——过往的欺骗在巫师的灵魂上留下了伤痕,但这对世界上所有其他人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在最终的胜利时刻,一切谎言都结束了。

“晚安,阿贝尔。”西弗勒斯低声道,在卢修斯回答之前合拢了床帘。


“格兰芬多每人扣两分,因为迟到。”

西弗勒斯瞪着他曾经的同事。要是在以前,这一眼大概能吓哭很多姑娘;但现在,米涅娃只是冷冷地回瞪视,双唇紧抿着——这是西弗勒斯所熟知的恼火表情。

“坐下,先生们。另外我想提醒你们,我期待自己学院的学生在未来有更好的表现。”米涅娃示意他们坐到变形教室最后的两个空位置。

“我敢说要是我们是斯莱特林的话她会每人扣十分。”卢修斯嘀咕着坐到西弗勒斯旁边。这语气跟他儿子一模一样,西弗勒斯忍不住转头瞪了他一眼。

“哈维沙先生,我建议你下课后再与其他人交流你的看法。”米涅娃严厉地说,像刚才瞪西弗勒斯一样狠狠剜了被点名的金发男生一眼。

西弗勒斯好笑又有点放松地看着卢修斯在自己的座位里肉眼可见地滑下去了一点。

当然,他可以怀疑米涅娃竟然在处理校长的职务之外有时间继续教授变形学。如果他这样想,他还可以得出“她故意这么做是为了进一步折磨自己”的结论。不论如何,教室另一边格兰杰投来的视线已经够折磨的了——更痛苦的是,他甚至不能用扣分来报复。

课开始了。然而在忍受了米涅娃关于这门课二十多年的喋喋不休之后,西弗勒斯一点认真听讲的动力也没有。他转而开始观察周围这些令人不堪忍受的小混蛋们——他们是他的同学,他这么提醒自己。

教室的另一个角落里,隆巴顿萎靡地趴在自己的课桌上东张西望,唯独不敢看前任魔药教授的方向。西弗勒斯想象着这男生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被两个而非一个权威人士沉默地做出无能的评价,几乎嘲讽地笑出了声。(西弗勒斯相信这个蠢孩子并没有“菲利普·亨德尔”的真实身份是谁的切实证据,但从他紧张到抖腿的表现中西弗勒斯知道他至少抱有那种怀疑。)波特和韦斯莱似乎并没有类似的惶恐。他们正忙着用一张羊皮纸折出一个像模像样的金飞贼,而西弗勒斯只希望自己现在能当众斥责他们上课走神。格兰杰在勤奋地做笔记,她的手速快到让西弗勒斯惊讶羊皮纸为什么没有着火。卢修斯则在——给他传纸条?

哦,看着梅林的份上。

西弗勒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接过卢修斯从桌子上滑来的纸条。趁米涅娃转头在黑板上画图的时候,他把羊皮纸片拿到桌子下面打开。确定了那个女人正在全神贯注地讲课之后,他低头扫了一眼:

我发现我们敬爱的校长竟然从她极为紧凑的社交日程表里抽出时间教变形学。你认为洛丽丝夫人对米涅娃不能与她共进下午茶会有什么反应?

西弗勒斯不禁轻笑一声,然后在被提到的那位阿尼玛格斯发现之前及时地抬起头。幸好她什么也没说。当她又把精力集中于讲课的时候,他在墨水瓶里蘸了蘸羽毛笔回道: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今天早晨我看到了一只沮丧的公猫鬼鬼祟祟地埋伏在入口大厅。

他把纸条整齐地对折之后传回给卢修斯,卢修斯当场打开看了。西弗勒斯暗想着两个前任食死徒在教室后面传纸条这件事的荒谬性,然后一声大笑打断了他的思绪。

“哈维沙先生,”米涅娃毫不客气地说道,“既然你和亨德尔先生发现将哺乳动物变形为软体动物如此有趣,或许在留堂中你们也会享受这种乐趣。”

“我相当肯定没有那个必要,米——麦格教授。”卢修斯坐直身子飞快地答道。

“相反的是,我认为你们两位将会从这次经历中获益。”米涅娃说着,令西弗勒斯畏惧地抿起嘴唇,“今晚八点图书馆留堂。在这段时间里,你们必须就哺乳动物的骨骼系统对将其变形为软体动物造成的难点写十二英寸羊皮纸。”

西弗勒斯闭上眼睛,准备将积蓄已久的怒气向同桌倾泄而出。令他惊讶的是,那个金发男生竟然只是用悔悟的语气喃喃着“是,女士”。他冒险看了过去,发现卢修斯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打开的变形学课本。

卢修斯·马尔福似乎终于学会了在合适的时间认输——真是个奇迹。


“所以骨骼系统变形成了心脏血管系统?那原来的心脏血管去哪儿了?”

西弗勒斯叹了口气,努力克制把头不断往桌上撞的冲动。

自从进了图书馆那一刻起他的耐性就在不断遭受挑战。先是卢修斯坚持要坐到房间里最小的那张桌子上:

“我们去那张桌子吧。这个角落的这群学生好像在忙着做什么事。在他们旁边我被吵得集中不了注意力。”

“那群拉文克劳学生?”

“是的。”

“那群还算安静地做功课的拉文克劳二年级?”

“没错。”

接下来的事加剧了西弗勒斯的怒气——他们找到了合适的书并把它们拿到那张已经很小的桌子上,卢修斯坐到了他旁边而不是对面,让他不得不保持一个很不舒适的姿势:

“桌子另一边有很多空位,阿贝尔。“

“我记得这份作业的要求是合作完成,菲利普。”

“就算你坐到对面我们也一样能合作。”

“或许吧,但是倒着看书让我头痛。”

总之,他们现在正缩在没多少人的图书馆的某个阴暗的小角落里跟一堆变形学书本为伴,而西弗勒斯在两小时内已经解释了五遍某个其实不难的概念。他已经忍不住要骂人了。

“这真无聊,你不觉得吗?”卢修斯叹了一口气尽量伸展了一下说道。

“这是七年级的内容。”西弗勒斯眼里闪着怒火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的七年级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我想就算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你也应该至少试着去回忆一下。”

卢修斯用他看上去很年轻的手做了个手势,“我试过了,然后觉得我那年纪大了的头脑需要的是一些新鲜空气。”他狡黠地低语,眼中流露出调皮的神情。

西弗勒斯瞪着这个恶魔伪装成的十七岁学生怀疑道:“你不是认真地建议我们应该——”

“哦我是认真的。”金发男生嬉笑着回答,“虽然我被你作为一个伪装的学生的崇高责任感深深折服,但我想你并不比我更享受这一切。”

“你知道我是怎么对待那些逃避留堂的学生的吗?”西弗勒斯试图在卢修斯这样看着他的时候,用他能达到的最有威慑力的语气问道。

“那我认为你不再是这所学校的教员对我们两个来说真是太幸运了。”卢修斯站起来整理自己的书包,略略大声地说道,“来吧,趁平斯没看到。”


“卢修斯——”

“我知道。”

“在所有——”

“我知道。”

“我不敢相信我们被困在一个扫帚柜里。”西弗勒斯愤怒地低吼,指甲陷进了手掌里。

“这还不算最糟的情况。”卢修斯转身想要面对前任魔药教授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如果西弗勒斯能在这个黑暗的小房间里看到对方的话他一定已经抽上去了。

“我们是两个成年人,两个伪装成七年级学生的逃犯,现在却被困在一个扫帚柜里,因为你在费尔奇巡夜的时候想在城堡里溜达——而我们应该尽可能地避开麻烦免得引起注意。”西弗勒斯激动道,“告诉我,卢修斯,什么情况还能比这更糟?”

卢修斯沉默了一下轻声答道,“我们可能和费尔奇一起被困在这儿。”

西弗勒斯忍无可忍。对所有这些荒谬的事儿——比如扫帚柜,比如被扔到一边的变形学论文,比如他们是唯二需要担心脱发和关节炎的七年级学生。他有些歇斯底里地轻笑一声;这大概是有传染性的,因为卢修斯也笑了起来。于是忽然间他们俩笑得喘不过气,笑得流出了眼泪,不得不拉着对方的长袍免得摔倒。

“麦格教授。”西弗勒斯大叫。

“留堂!”卢修斯在疯狂的傻笑中大喊。

“关节炎。”西弗勒斯喘着气。

一片寂静。

“怎么了?”卢修斯怀疑地问,笑声转为暗笑。

“没什么。”西弗勒斯答道,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他们在这几乎是舒适的沉默里站立片刻,只听到笑声在闷热逼仄的扫帚柜里的回响。西弗勒斯最后叹了一口气,在黑暗里寻找着——某些东西。卢修斯的手还抓着他长袍的前襟,而不知怎么的,他自己的手握着那金发男生的腰。移开双手的冲动在一瞬间消失了。而发现卢修斯无意退开的时候,西弗勒斯故意无视了自己松了一口气的奇异感觉。

“你有多久没笑成这样了?”卢修斯轻柔地问道,他的气息拂过西弗勒斯的脸颊。

“从来没有过。”西弗勒斯低声回答,惊讶于自己的诚实。

卢修斯僵硬了一瞬,而西弗勒斯立刻松了手。令他惊讶的是,另一个人并没有退开——他反而上前一步搂住了西弗勒斯的腰。

西弗勒斯的心跳停了一拍,他觉得自己会在一个扫帚柜里、卢修斯·马尔福的怀中死于心脏停搏。认识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互相握手已经极为勉强。而现在,这个金发男生紧贴着他,头靠在他肩上,好像那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

“我从来不知道。”卢修斯轻声说着,而西弗勒斯犹豫地抬手环上他的肩膀,“我一直以为那是某种表演。”

“知道什么?”西弗勒斯低语,他的呼吸吹动着拂过他脸颊的金发。

“你一直以来有多么不快乐。”卢修斯温柔地回答。要是其他任何时候,那慢吞吞的贵族腔说出这句话都会显得像个侮辱——事实上,在其他任何时候那都是种侮辱。此刻却不同。一切都不同了。

西弗勒斯因着某种情绪喉咙发紧,而他拒绝去想那到底是什么。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卢修斯从西弗勒斯肩上抬起头,而西弗勒斯感觉到离自己嘴不到一寸的他的唇的热度。

“不。”西弗勒斯被在血管里奔腾的肾上腺素驱使着微微前倾,他的心跳声在身体里轰鸣。在嘴唇相触的前一刻,他低语,“你不会知道的。”

3 七分钟

卢修斯转过身,黑暗中他的脚擦过西弗勒斯,而西弗勒斯猛地收回自己的腿,好像那意外的触碰灼伤了他。

他们刚刚像冲动的少年一般神魂颠倒地吻了十五分钟,吻得喘不过气来,直到一个不受欢迎的声音在西弗勒斯脑海中提醒他——他是西弗勒斯·斯内普,前任食死徒及令人敬畏的魔药教授,而他正在令人恼怒的已婚人士卢修斯·马尔福怀里与他接吻。他突兀地打断了这个由他开始的亲吻,尽可能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退开,远离那个男人。

他们俩瘫倒在扫帚柜相对的两面墙上,一言不发地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

要是在三十年前,西弗勒斯大概会对这种情况感到高兴。要是他不是那么擅长自欺欺人,他肯定无法说服自己他从未幻想过和卢修斯这么来上一段。可是如今,他只觉得苦涩与困扰——两种他已十分熟悉的感情。

西弗勒斯第一眼看到卢修斯·马尔福就被迷住了。十七岁的马尔福少主优雅迷人又不失狡黠——他拥有所有西弗勒斯自己不具备的特点。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想法,包括那个他向往的人。只要能在确信四下无人时远远注视着卢修斯,这位年轻的魔药天才就心满意足了。

不幸的是,有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而那些看出他的迷恋的人以最糟糕的方式表露了身份。

那是在他一年级快要结束的时候,晚餐后西弗勒斯正从大厅穿过一条废弃的走廊返回地窖。那时,他还不习惯于仔细观察自己周围的环境。他以为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于是任由自己思考着在学校实验室安全地熬煮中的高级魔药。

“肖想着你那个情人呢,鼻涕精?”西弗勒斯抬起头,看到堵在前面的男生残忍地嘲弄着。

“滚开,波特。”他尽可能地威胁着低吼,可是心脏却在胸口紧张得狂跳。他转过身想要折回入口大厅,却被另一双大手拦在胸前。

“这话可不太干净。”布莱克吠道,揪着他长袍的前襟把他推到墙上,“你就是用这张嘴亲马尔福的?”

西弗勒斯黑曜石般的眼睛闪烁着怒火。他握住布莱克的手腕,指甲掐了进去:“像往常一样,布莱克,你从来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他轻蔑地啐道,另一只手伸向自己的魔杖。

“别这么说,鼻涕精。”波特危险地说着,猛地把西弗勒斯空着的手按在他脑袋上方,把这个瘦小的男生钉在墙上。

“我们可是看到过你跟在马尔福身后闲晃的。”布莱克控诉地摇晃着西弗勒斯,把他的头狠狠地撞在墙上,那疼痛让西弗勒斯眼冒金星。

“没错儿。”波特残忍地笑着,双手在胸前交握,睫毛忽闪,“哦卢修斯,你这英俊强大的斯莱特林,占有我吧!”

西弗勒斯在滔天的怒意下反而镇定了下来。他瞪着那两个格兰芬多,黑眼睛中燃烧着憎恨。

“他操你的时候用什么润滑,啊?”布莱克讥笑着,“你的头发这么油,我打赌你其实用不上那玩意儿?”

“显然作为一个一年级你对同性性行为知道的有点太多了。”西弗勒斯平静地说,“我很好奇这是为什么呢?或许年轻善良的格兰芬多们做过一些小小的尝试?或者你爸爸在你来霍格沃茨之前对你进行了一些私人的指导——”

布莱克的拳头击上他脸的那种粉碎性的疼痛差点让他坠入黑暗。他整个人在痛苦中蜷曲了起来,几乎听不见布莱克和波特的低吼:“你这小贱——”

西弗勒斯准备好了挨上第二拳的时候,一个冷静而高傲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起来,“先生们,虽然我十分怀疑你们的认路能力,但我想就算你们也意识到这条走廊离格兰芬多塔太远了。”

布莱克立刻松开了西弗勒斯,后者瘫倒在墙上,两手抱住剧痛的头。他听见卢修斯渐渐走近,而从他左侧的脚步声判断,那两个格兰芬多还没有弱智到向级长挑衅。

“格兰芬多扣五十分,因为攻击同学。”卢修斯傲慢地说,“不必费心向我解释了。你们应当为我没有直接向校长汇报而感到高兴。”

西弗勒斯听到两个行凶者想要争辩而发出的一声急促的吸气,但他们还没蠢到真的那么做。片刻后他们离开的脚步回荡在走廊里。

西弗勒斯努力从眩晕中睁开眼睛,看着卢修斯的鞋子。然后那个金发男生退开一步。

“我建议你同样不要解释什么。”卢修斯轻声说。

“你听到了多少?”西弗勒斯断断续续地低语,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足够多了。”卢修斯说着转身离开,而西弗勒斯感到他的心沉了下去。

脚步声停顿了一下,西弗勒斯再一次闭上眼,等待着一定会到来的侮辱。“别跟着我了。”马尔福家的继承人轻声说道,沉重的语气里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威胁,“为了你自己好,你应当假装我并不存在于你的世界,正如你也几乎不存在于我的世界。”

这么多年来,就算与父亲的虐待、母亲的无视、同学的嘲弄相比,这仍是西弗勒斯听到过的最残忍的话。之后七年,他甚至没有看过卢修斯·马尔福一眼。


“你在想什么?”卢修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把他猛地拉回到现实中。

“没有任何与你或者你所在的世界有关的东西,卢修斯。”他愤愤地说,把双膝蜷缩进怀中,尽可能地和对方保持距离。

小房间的另一端传来一声惊讶的抽气。西弗勒斯咬紧牙关克制着自己的怒火,那个人怎么敢在他们做了这种事之后还和他说话?他曾经因卢修斯·马尔福放下警惕,那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而他现在差点危险地放下了第二次。

“你在生气。”卢修斯轻柔地低语。

“敏锐的观察力。”西弗勒斯激烈地回击,攥着自己的裤子免得动手抽上去。在扫帚柜的黑暗中他们看不见对方的脸,卢修斯的声音听起来更像他自己,而不是他栖身的那个十七岁的身体。这更加让西弗勒斯失去理智。

“你应当保持起码的礼貌,告诉我原因。”卢修斯有些生气地喃喃着。

“别装得好像在关心我一样,卢修斯。我没心情陪你玩这个。”西弗勒斯咬牙切齿道。

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西弗勒斯祈祷着这个马尔福族长情商够高,明白该换话题了。

“我总为我们不能好好相处而惊讶。”卢修斯缓缓说道,安静平和地击碎了西弗勒斯的希望,“我一直以为,华丽的金发贵族会是你的弱点。”

西弗勒斯立刻站了起来跨到卢修斯面前,双手握成了拳垂在身侧,“哦,非常精确,我的老朋友。”他怒道,“当然,我有名的坏运气告诉我唯一一个目前恰好和我在一起的华丽金发贵族难以想象地傲慢与令人恼火地——”

“哦,得了,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卢修斯啐道,同样站起身,与暴怒的魔药大师之间只有几寸距离,“我们俩的唯一区别,西弗勒斯——”

“我们之间的区别,卢修斯,多到无法罗列。”西弗勒斯打断了他,拎起他长袍的前襟猛地一拉,他们俩的鼻子碰到了一起,“我们不是朋友,从来不是,因而我建议你据此更正自己的态度。”

令他诧异的是,卢修斯笑了——那冰冷苦涩的笑声让西弗勒斯有些脊背发凉。“开始诉诸于直白的威胁了,是吗?”卢修斯挖苦道。

“哦,原来那叫直白的威胁?”西弗勒斯一脸无辜地回答,“那么接下来我准备稍微掩饰一下了。”

“我操。”卢修斯低吼,然后把自己的唇压向西弗勒斯,封住了徘徊在他嘴边带着恨意的回答。

卢修斯的牙咬进他的下唇的时候,西弗勒斯的所有抵抗都瓦解了。那火热的舌头扫进他的口腔,偷走了他最后一丝苦苦维持的理智。

西弗勒斯在热吻中呻吟。他把卢修斯推倒在地,手指插在他丝绸般的金发里。他们年轻柔软的肢体互相纠缠。卢修斯双手环绕着西弗勒斯的肩,把他拉进自己的怀抱中。他们几乎在这激烈的拥抱里燃烧殆尽——被那种长久以来得不到承认的令人窒息的欲望。

西弗勒斯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疼——粗糙的石质地面擦伤了他的膝盖,他的背因躬身亲吻卢修斯的喉结而剧痛——他的整个灵魂都在尖叫,尖叫着想要永远停留在这短暂的一刻;所有的那些十一岁男孩的任性的希望威胁着要淹没他的世界,把他们两人都卷入了那由被遗忘了的青春期的梦所构成的翻滚不息的海洋。

卢修斯先退开了。西弗勒斯用嘴唇摩挲着他下颌精致的线条,而他吹开散落在西弗勒斯脸上的黑发。“原谅我了吗,现在?”他轻柔地低语,那字句好像一阵微风拂过西弗勒斯的脸颊。

西弗勒斯稍稍退开,注视着眼前的黑暗。卢修斯的炙热的吐息吹拂着他的嘴唇。“你是我见过的最令人发狂的的生物。”他叹着气答道,手指抚摸着对方的脸颊。然后他闭上眼睛,把头靠在另一个人的胸口。

“但我很华丽。”卢修斯温柔地说,魔药大师在黑暗中都能感到他的笑意。“你自己这么说的。”

西弗勒斯屈辱地意识到他确实是对的。他没有找借口——不管怎样他们都会知道那是谎言——而是抱住对方的腰。“闭嘴。”他孩子气地低语,注视着浓墨一般的漆黑。


“我必须和你好好谈一谈。现在。”

米涅娃靠在椅背上,扬眉看着站在她办公室门口的年轻人。就算身体只有十七岁,西弗勒斯知道他的存在对于渺小的凡人来说仍是令人生畏的。他从不惮于利用这项优势,比如现在,以目不转睛的注视向女校长传达自己情况的紧急性。

“那么请进,请坐。”米涅娃疲惫地说道,向他示意桌前一张破旧的椅子。

西弗勒斯轻轻扣上门,走进房间坐到椅子上,试图无视自己无法摆脱的恐惧——他总是觉得霍格沃茨的新任女校长马上就要向他提供柠檬糖和茶水了。米涅娃整理桌上的论文的时候他审视着这个房间,注意到只有一位曾经的校长的肖像没有出现在墙上。它的缺席让西弗勒斯感到如此突兀,以至于他需要动用自己全部已经变弱的自控能力才能不逃回相对安全的格兰芬多休息室。

“到底什么事,我亲爱的孩子?”米涅娃最后问道。西弗勒斯为这亲密僵硬了起来。

“我绝对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果断地从肖像上移开视线瞪着他曾经的同事。

“为什么?”校长温和地问,听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之前给了他一个注定不幸的留堂的女人。

“你知道为什么。”西弗勒斯弯起嘴唇冷笑着指控道。

“我明白了。”米涅娃慢慢地说,有那么疯狂的一刻,西弗勒斯觉得自己看到她的眼睛在镜片后闪了一闪。

西弗勒斯摇头,试图摇走回忆引发的强烈渴望:“不。”他的语气更加平静了,“我不认为你明白。”

办公室里安静了片刻——几乎是那种令人舒适的安静。西弗勒斯发现自己渐渐在椅子里放松了下来。根据他和女校长以及她的前任以往的经验,这次谈话不会在一个可以容忍的时间里结束。

“那么或许你愿意解释一下。”米涅娃说,“你想在告诉我你的困扰的时候来一杯茶吗?”

西弗勒斯摇头。他喉咙发紧,在心里斥责自己竟然会认为在这个游荡着无数过往的幽灵的地方见校长会是一个好主意。

“你应该告诉我他也在这儿。”他说道,自己都觉得声音有点尖锐。

“你会同意吗,如果你知道的话?”校长问他。

狡猾的老猫,西弗勒斯想着在椅子里换了一个姿势,感觉自己像个天真的孩子。

“重点是现在你们都很安全,而我希望在想出一个永久解决方案之前让你们保持这个状态。”米涅娃说着为自己招来一杯茶。

西弗勒斯注视着她的手搅拌着瓷质容器里浅棕色的液体,逆时针三圈之后把勺子放到茶托上。他的目光上移到她的脸,然后又垂下来瞪着茶杯左侧的水晶墨水瓶。

“我没有告诉你他在这里并不是你心事重重的唯一原因,是吗?”女校长会意地问道,双手托起茶杯给了他一个明了的眼神。

西弗勒斯忍耐地叹息了一声,温和了一点:“这就像是一个重回七年级的噩梦,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平静地说。

“我希望这是一种安慰,我的孩子。”米涅娃说着把杯子举到唇边吹凉里面的茶,“这只是开学第二天,你就和另一个学生发生了争论,我得说这对你而言是一项纪录。”

西弗勒斯轻哼一声,知道这个评论不仅是针对他作为学生的七年,也包括了他的霍格沃茨教师生涯。他在椅子里陷得更低了一点,疲惫地用手揉了揉脸。这个动作他只在米涅娃和阿不思面前做过。

“费尔奇先生告诉我今天早晨他发现你们两个被锁在一个扫帚柜里。”女校长说道,她的轻松愉悦的语气碾压着前任教授过度紧张的神经,“你是否理解我显然必须为逃留堂惩罚你们?”

“显然。”西弗勒斯疲倦地说。他累得不想为这件事争辩——就算不累他也未必会那么做。

“在此之前你们从来不是朋友,是吗。”米涅娃温和地说,这显然是个陈述而非提问。

“我们现在也不是朋友。”西弗勒斯语气中的轻蔑比他希望得少。

“我猜你们也不是。”校长说道,给了他又一个恼人的会意眼神。

西弗勒斯摇着头,移开目光看向面前抛光的桌面。他和卢修斯永远不会成为朋友。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什么?只是太多。太多东西阻止他们发展出那种平和的关系。

“你确定这些咒语不会以任何方式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吗?”他知道这个问题听上去有多蠢,但无论如何他需要问一下。

令他放松的是米涅娃没有笑。她只是把杯子放回茶托,在桌子上交叠双手。她无声的回答回荡在空中。

“我表现得像个我需要伪装成的青少年。”他喃喃着,更像是自言自语而非对她说话,“而我应该很久以前就摆脱这种幼稚的行为了。”

“如果我能冒昧说一句,”校长平静地道,“我想要告诉你一个你的长辈们通常不怎么愿意说的秘密,那大概对你目前的情况有所帮助。”

西弗勒斯抬头看向米涅娃,她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和另一个曾坐在这张桌子后面的人如出一辙。他感觉自己的心在喉咙口跳动,然后移开视线点了点头。

“这是我的个人经验。”米涅娃柔声说,“只有很少东西是会随着我们年龄增长而能摆脱的——我们只是喜欢伪装成自己已经摆脱了它们,因为我们希望自己可以真的做到。”

他们陷入了一片沉重的寂静,直到西弗勒斯有勇气回视女校长的眼睛。他们对视良久,终于,他点了点头。

“我想来点茶,我觉得。”他轻声说。

4 七个请求

“菲利普!”

西弗勒斯在大厅的门口停了下来,闭上眼睛定神想了片刻才转过身,看着那个金发男生从人群中推推搡搡地朝着他们早上第一节课的方向挤了过来。

他之前三天都在刻意避开卢修斯,徒劳地想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学习上,而不是魔咒课里一直凝视着他的蓝眼睛或者变形课里紧靠着他的膝盖。不幸的是,很少有课让他需要集中注意力,而他发现自己在做白日梦——他,西弗勒斯·斯内普,像个愚蠢的青少年一样做白日梦——在大多数课上。

夜晚则是另一种折磨。他整夜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眠,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金发男生就躺在他旁边的床上。第三次辗转到凌晨的时候,他放弃了每一丝入睡的希望,施了一个微弱的荧光闪烁开始读卢修斯给他的那本书。(他因卢修斯在这些年里不知如何注意到了他对查尔斯·狄更斯的热爱而有些震动,但故意无视了这感觉。)

他读到第三章一半的时候,那个金发男生的床上隔着帘子传来一声模糊的响动。多年为凤凰社从事间谍工作让他从不在睡前施静音咒,而他也习惯了听到寝室里其他男生在黑暗中发出他们以为别人不会听到的各种各样翻来覆去哼哼唧唧的声音。卢修斯的床前几天都很安静,西弗勒斯很惊讶他会在这种早的不像话的时候还醒着。

就在他想要打开床帘看看卢修斯是否安然无恙的时候,一声轻吟传来,他的手在厚重的织物上停住了。紧接着是另一声——就跟之前一样轻,但从它们就像尖叫一般点燃了西弗勒斯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他的手从床帘上落下,抓住了床单,他过度敏锐的听觉放大了那个金发男生发出的每一声欢愉的喘息,在他脑海中绘出一幅卢修斯正在做的事的生动图像。

他的心在胸口疯狂地跳动。他把没有抓着床单的手滑进了睡裤里,用两根手指抚摸自己迫切到疼痛的罪恶勃起。他屏住呼吸,不想错过卢修斯每一声满足的叹息,手紧握住自己的阴茎。另一张床上传来一声减弱成呻吟的惊喘,而西弗勒斯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突然干燥的双唇。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随着欲望一起震颤。他听到一声闷闷的呻吟,接着是温柔地低吼出的“西弗勒斯”。被喊到名字的人咬进了自己的下唇,直至尝到血腥味,瘦削的髋骨从床上拱起。西弗勒斯在自己手中喷发了。

房间几乎立刻陷入了安静,西弗勒斯看着上方的黑暗眨眼。他的罪恶感几乎令他窒息,而那证据正在他的腹部渐渐冷却。


“菲利普?”

西弗勒斯眨了眨眼,看着扬眉注视他的金发男生。他诅咒着自己脸上涌起的热度,移开视线假装自己在看走出大厅的最后一个学生。卢修斯看上去有点生气,西弗勒斯不禁怀疑自己站在这儿像个傻瓜一样看着虚空看了多久了。

“什么事?”他恼火地问,焦躁于被这个金发男生看到了如此不设防的一面,即使卢修斯不可能知道他刚才在想什么。

“边走边说,否则我们要迟到了。”卢修斯听上去对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感到满意了些。在西弗勒斯能够反抗之前,他伸手搂住西弗勒斯的胳膊,拖着他走向变形课教室。

“我在问你这周末去不去霍格莫德。”他带着淘气的笑容说道。

西弗勒斯想要无视紧靠着他的身体和卢修斯的手在他腕上的温度,但最终失败了。他喉咙发紧,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然后用自己所能表现出的最大轻蔑(令他沮丧的是并没有多少那种东西)说:“霍格莫德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产生任何兴趣。”

“恰恰相反。”卢修斯说着握了握他的手腕,“一个新的药材店两周前刚刚开门,我认为你不会错过检阅他们库存的机会的。”

该死的混蛋。

“就算如此——”西弗勒斯奋力想要为自己找到一个论点。

“不。”卢修斯打断他,猛然停了下来,还跟他挽着手的西弗勒斯差点摔倒,“你这几天都在避开我,要么告诉我原因,要么停止这么做。”

西弗勒斯愤然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恼火于卢修斯永远敢厚着脸皮向他要求时间或注意。“那么或许你愿意向我解释你的需求——主动找我并用你那关于霍格莫德周末和新药材店的空洞的废话打扰我——为什么会这么该死地重要。你只是无法忍受你可能不是某人宇宙中心的这种想法,是吗?现在你没有仆从了——一个被流放的王子,被他的宫廷所抛弃。”

卢修斯对他眨了眨眼。在透过城堡走廊高高的长窗照进来的晨光中,那双要命的蓝眼睛正熠熠生辉。西弗勒斯感到自己的决心动摇了。

“你真的这么觉得?”金发男生平静地问道,他的手臂垂在身侧。

西弗勒斯短暂而苦涩地笑了一声:“是的,我真的这么觉得。”他讥讽道,“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只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的时候才会屈尊和我说话,而现在你竟然在主动寻求我的陪伴?拜托,阿贝尔,我不是傻瓜。你现在只有一个人,没有财富、权力和地位,于是需要我来使你感到你仍控制着什么人,作为学生会主席、宠坏的王子、黑暗的右手、墨洛温2的噩梦——但你不再拥有这些身份了,是吗?你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被废黜的君王,徒劳地想要统治你曾经的帝国的残影。”

震耳欲聋的沉默回荡在城堡的石墙间。西弗勒斯注视着卢修斯的脸。他的眼神变得冷硬,然后软化。他的胸膛起伏,那无声的叹息在西弗勒斯心中的荒原上席卷而过。

“这辈子我第一次无法与你争辩。”卢修斯的低语如暴风雨中的一声惊雷,击入了西弗勒斯的灵魂深处,“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一直以来,我不过是一个傲慢自私的贵族的空壳,像一个玩玩具的孩子一样耍弄着巫师界的命运。”

他为这些话等了多久了呢?这用贵族特有的慢吞吞的腔调说出的简单的承认因悔恨而无比沉重。直到真的听到他说出口,西弗勒斯才意识到自己始终在期待。他注视着这个站在明亮的阳光下、承载着他所有童年的渴望和成年的恨意的人,之前垂在身侧握成拳头的手松开了。

“人有权做出改变,不是吗?”金发男生平静地说,“世事无常。我们诞生、死亡、仇恨、相——而时光挟着滚滚红尘奔腾而去,并不为渺如齑粉的人类浪费一点思量。一直以来,毁灭与混乱横行于世,宇宙间一切美丽的事物与纯净的灵魂在我脚边分崩离析,而我却冥顽不化——我只是漫不经心地袖手旁观。可我从未想要变成如今你认识的这个人;我曾经也非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怪物。我想要记起那种不戴面具而活的感觉。”

卢修斯注视着两人之间的地面。然而,即使他垂下的目光都诉说着真挚的悲伤。西弗勒斯抗拒着自己踏前一步拥抱他的冲动;他面前这具年轻的身体栖息着他曾经的——现在的——未来的——

“你会问我为什么吗?”卢修斯温柔地问。

“不。”西弗勒斯沙哑地低语。

卢修斯抬起眼睛。自这个猜谜游戏开始起,西弗勒斯第一次想要看见那双隐于表面之下的灰眸。金发男生无声地吸了一口气,他开口欲语时西弗勒斯能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

“因为我——”

“哈维沙先生,亨德尔先生,每人让格兰芬多失去二十分,因为又一次在我的课上迟到。”


“起来,你这懒鬼。”

一根过度兴奋的手指戳着西弗勒斯的身侧。他呻吟着把脸埋进枕头里。

米涅娃以她无可指摘的对时间的把握打断了早晨他和卢修斯在入口大厅的对峙,扣了分还罚了他们每人一周的留堂。那天剩下的时间里他们一直被怒目而视,不过让他们俩都感到十分诧异的是,她没有禁止他们去霍格莫德。

卢修斯没有说完他被打断的那句话,而西弗勒斯显然也不会去问,但他们俩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后来的时间里,他们在课程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地待在一起,然后在保持着相对隐私的西弗勒斯的床上激烈地接吻,直到相拥着入睡。深夜的时候,金发男生在半梦半醒的魔药大师额头落下一个充满歉意的吻,爬回自己的床上。

现在,卢修斯正跪在他床上,戳着他的身侧骚扰他。

“你怎么能在这种荒谬的钟点还能这么该死地精力充沛?”西弗勒斯低吼着,翻身斜睨那个金发男生。外面的天空刚刚变成紫色,西弗勒斯对着卢修斯左肩上方的窗子里照进来的微光冷笑,好像那是唯一导致他从沉睡中醒来的原因。“我从来没意识到五点钟真的存在过。”他喃喃着坐起来,用手背揉着眼睛,“我一直觉得那是个传说,只在精灵或者爱尔兰禁酒主义者的诗句里出现。”

卢修斯暗笑着趁西弗勒斯还迷迷糊糊的时候俯身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早起的人。”金发男生陈述道,用舌头扫过西弗勒斯微微分开的唇间。

“当一个人过去的二十年里都要在七点这种邪恶的时间醒来教导一群弱智儿童,然后在接下来叫人毛骨悚然的几个小时里冒着生命危险在一个丧心病狂的黑魔王身边当间谍,他必然会学会珍惜每一秒能睡觉的时间。”西弗勒斯暴躁地低语,手却环上了金发男生的纤腰把他拉到自己的腿上,“而且如果某一个学生愿意放弃在早晨让我保持清醒,我或许不会因为起床而发脾气。”

卢修斯假笑着咬住了他的下唇,“那个学生更愿意让你一个人待着,如果他吻你的时候你没发出那种可口的小声音的话。”他低语着把舌头探进西弗勒斯的嘴里阐明自己的话,魔药大师回应以一声轻柔的呻吟,然后沉下脸来。

“那么来吧。”卢修斯命令道。西弗勒斯已经开始有点恐惧他脸上那个淘气的笑容了。金发男生展开手臂以宫廷礼鞠了一躬,然后跪着退后滑下了床。西弗勒斯对此有些恼怒地翻了个白眼。

“我们在这个时辰要干嘛?”西弗勒斯喃喃着抱怨,任他把自己拖下床。脚碰到冰冷的石质地面的时候他皱起眉头,双手抱胸瞪着卢修斯,脸上的表情清楚地写着无论他想做什么,那最好是个不错的计划。

卢修斯环顾寝室,满意地看到其他男生都在睡觉,于是踮起脚靠近西弗勒斯,对他淫荡地耳语:“我们要去淋浴。”

西弗勒斯立刻修正了他对于清晨五点的想法。


“哦,看在——你就不能过来吗?门锁上了,那些小鬼们不可能通过我施的咒语。说真的,你真是我见过的最顽固的生物。如果你不在五秒之内脱光了站进来,梅林作证我会……”

西弗勒斯瞪着卢修斯以一种他通常无法察觉的熟练冷淡双手环胸,吐出一连串的威胁。这个金发男生拥着他穿过寝室里让人感到安全的清晨的黑暗的时候,这听上去是个奇妙的主意。然而站在明亮的淋浴室里看卢修斯·马尔福脱衣服完全是另一码事。

卢修斯现在这具十七岁的身体就和他一直以来真正的身体一样美——除了这个字以外西弗勒斯在自己的语言里就找不到其他能形容的了。如果真有什么其他说法的话,那他目前还没有足够的心智能力去记住它。他已经见过卢修斯胸膛和躯干的光滑的线条,也熟悉了黑暗中环在他腰上的年轻柔韧的手臂。然而,他完全没准备好看到他身体剩下的部分那令人眩晕的曲线,也仅仅是想象过他现在因冲刷而过的水流的温度而半硬的完美下体。卢修斯显然悉知自己身体的魔力;他脱衣服的时候几乎在以一种色情的方式展示自己,甚至一边诱惑地注视西弗勒斯,一边咬着下唇用指尖划过自己的腹部。

相对的是,西弗勒斯也完全明白自己在肉体美丽这方面的缺陷。他现在的身体正如他自己十七岁的时候一样过分削瘦,而这在浴室的灯光下无处可藏。十多年来的第一次,西弗勒斯·斯内普感到一阵不堪忍受的胆怯与羞涩。

“西弗勒斯。”卢修斯温柔地说,“过来。”他斜倚在温暖的瓷砖上,故意双手抱胸模仿魔药大师那防御性的姿态来刺激他。

“我们不能那么做。”西弗勒斯虚弱地抗议却踏前一步。

“过来。”卢修斯耐心地重复着。

“可能会有别人听到。”西弗勒斯几乎是以一种充满希望的语气说着踏前了一步。

“上锁和静音咒。过来。”

“你已经结婚了。”又是一步。心跳加快。

“和一个婊子。过来。”

“我——”最后一步,几乎能碰到对方,他能感觉到脸上溅到的热水。

“你什么?过来。”

“我很丑。”他挫败地叹了一口气垂下目光,因为事实就在他们面前。他曾无数次承认过这一点,但从未感到过如同今天这般尴尬的刺痛,让他的话听上去就像一句道歉。

“过来。”卢修斯俯身拉近他,把湿漉漉的年轻身体靠了上去,弄湿了他的棉睡裤。西弗勒斯被拉到热水中,卢修斯的嘴唇刷过他削瘦的颧骨。和拉下他裤腰的纤长手指相比,这几乎是一个纯洁的爱抚。

“你很美。”金发男生贴着他的嘴唇低语。

卢修斯一手抱着他的肩膀,一手环住他的腰的时候,世界倾斜了,宇宙的定律也无法挽回地开始改变。他们的勃起在湿热中相互摩擦。周围的空间变形扭曲,在一片模糊的边缘中西弗勒斯只看到熊熊燃烧的蓝色与金色,在他双臂间翻腾、呼吸。他的身体和梦一起随着一个孩子的绝望的呼喊在需求中脉动,那孩子想要的只是这样——被需要、被渴望、被承认——正如现在。

卢修斯把他转身面对墙,而西弗勒斯立刻反应过来,把手撑在墙上。水流倾泻而下,冲走了他的羞耻。卢修斯的手指抚摸着他大腿,一直摸到后腰,他的抚弄让西弗勒斯感受到一种在卢修斯·马尔福走进他的生命之前,从未在任何人、任何事上体会过的热切渴望。

“求你。”他续断地低语,无心留意自己已经为卢修斯的触碰沦陷至此。

卢修斯应允了,俯身用一根手指在他的入口绕着圈,另一只手固定着他的双腕,身体紧贴着他的整个背部。“你很美。”他又一次耳语,然后把手指插了进去。西弗勒斯叫了出来,把额头靠在卢修斯按着他的那只手上。

这和他期待的完全不同,如果他确实期待过什么的话。西弗勒斯向后靠去,让卢修斯的手指更加深入。对他而言,这已经不是受他那拒绝被无视、疯狂奔涌着的荷尔蒙所驱使而做出的举动了——更加危险、令人恐惧的东西在他的下腹翻滚。它留下的伤口永远不会痊愈;它会耗尽他,摧毁他,以及他所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一切。

“继续。”他沙哑地要求着。热水如雨般降下,好像灼烫的抚慰落在西弗勒斯升温的肉体上。当卢修斯缓缓推进、终于进入他的时候,西弗勒斯感到渴望顺着他的每一根血管燃烧,有如液体的火焰。

卢修斯令人恼火地静止了片刻,而西弗勒斯不耐地移动髋部,无声地恳求他开始动作。卢修斯全部撤了出来,然后再一次猛地推入,让他在升腾的蒸汽中呜咽着感谢。

一条手臂绕过他的腰,修长的手指握住了他的勃起。他随着卢修斯的抽插摇晃着腰胯。水流声淹没了他欢愉的叹息和啜泣。他的身体因轻擦着耳朵的嘴唇绷紧了。身后的人低声说着一些难辨的词句,让他不由自主地靠近,好能听清更多的音节。

“你真美,西弗勒斯。”卢修斯对他耳语,声音因即将到来的高潮而低哑,“你他妈的一直这么美。”

西弗勒斯呻吟着高潮了,喘息着不成形的恳求和道歉和其他一些东西。如果没有水流掩饰他声音里的真诚,他永远都不会允许自己把那些话说出来。卢修斯的耳语在他脑海里回荡,他本人在他身后绷紧了,注满了他,然后把他们一起旋转着送进明亮的失神中去。

西弗勒斯把前额压在按着他双腕的手上,他感觉着手指小心梳理着他的湿发,柔软的嘴唇印上后颈。卢修斯松开了他,西弗勒斯在他双臂间转过身,然后卢修斯抓起了他的左腕。纤长的手指划过没有被打上标记的前臂,他们都没有说话。卢修斯俯身在那里印下一个长长的、徘徊的吻,而西弗勒斯几乎被心中涌起的感情所窒息。

接着卢修斯吻上他的嘴唇。西弗勒斯觉得自己即将溺水而死。水流冲刷过他们的脊背,他们的手臂,他们的脸,清洗走一切泪水的痕迹。


“你有让她把你的藏起来吗?”

西弗勒斯发现卢修斯的脊背绷紧了。他立刻诅咒自己竟然问了这样一个侵略性的问题。他们穿衣服的时候有种亲密的感觉一直徘徊不去;那是西弗勒斯从未在幽会后体会过的,无论他对另一方有多熟悉。他不太习惯这种感觉,因而也许表现地太过舒适和放松了。他苦涩地提醒自己,卢修斯未必对此有同样感觉。

“不。”金发男生轻声说道,向下看着自己的手。

这个答案令西弗勒斯惊讶,不是因为他以为卢修斯会要求隐藏标记,而是他根本没想到卢修斯竟然会回答了这个问题。

西弗勒斯点头对自己湿掉的睡裤施了一个干燥咒。“我也没有。”他温柔地说。

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卢修斯正凝视着他,那具有欺骗性的年轻的脸上有一种难明的表情。西弗勒斯又一次希望自己能看到他真正的样子,好从马尔福族长优雅的容颜中,分辨出闪过那双蓝眼睛里他无法解读的神色。

片刻的沉默过后,卢修斯微笑着探身给了西弗勒斯一个吻。“别说那个了。”他傲慢的语气没有激怒魔药大师,反而娱乐了他,“我建议我们最好马上收拾好,除非你想在这个通风良好的破房子里无所事事一整天。”

金发男生朝着门走去,跟在他身后西弗勒斯不禁露出一个笑容。只有卢修斯·马尔福会把霍格沃茨城堡形容成“通风良好的破房子”。

“我倒不是完全反对无所事事一整天这个想法,只要——”他开口,然后在卢修斯开门的一瞬间突兀地安静下来。

在浴室门口站成一排、恼怒地皱着眉、各自摆出不同焦急姿态的,是波特、韦斯莱和隆巴顿。当看到十七岁版的前任魔药教授和一个华丽的金发男生一起从这间上了锁静了音的房间里走出来,他们脸上的表情戏剧化的改变了。波特脸色微微发白,然后给了他们一个明了的笑容,让西弗勒斯想要咒死这个男生;韦斯莱的脸变成了一种有趣的绿色,接着转身逃跑了;隆巴顿大张着嘴,深红色从他的脖子蔓延到脸上。

“你一定会原谅我们难以置信的粗鲁,竟然没有发出邀请。”卢修斯在他身边拖长了音调慢吞吞地说着,双手环上了窘迫的魔药大师的腰,“不幸的是,我从来没学过分享。”

这次轮到波特脸红起来。他气急败坏地说:“不……嗯……那不是……我是说……只是……唔……不,我没有……

卢修斯和(令所有人惊讶的)隆巴顿只是扬起眉看着波特徒劳地反驳着虚假的指控,最终成功地让其他人更加怀疑他对这件事的想法。

与此同时,西弗勒斯镇压着几乎要涌到他脸上的热度,漫不经心地想着是否能够实现字面意义上的羞愧而死。

5 七个秘密

生活中有许多许多能让西弗勒斯·斯内普恼怒的东西,他以前的同事和学生中的任何一个都会高兴地向你证明这一点。当然,和卢修斯·马尔福消磨时间并不是其中之一。

本质上来说,他们已经在西弗勒斯几个曾经的学生面前一起出柜了。从这个相当尴尬的场面解脱出来之后,他们在大厅飞快地吃了早餐,和一群要去霍格莫德的青少年一起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四个钟头和九个店铺之后,他们村子里的街道上闲逛,两个人都拎着一大堆卢修斯买来的东西(西弗勒斯一点儿也不惊讶,就算目前是一个逃犯,这个人似乎还是有办法使用他以前的财富中极大的一部分)。

西弗勒斯不知道是卢修斯已经改变,抑或是他对于这个人的看法有所改变,但他发现自己被迷住了。卢修斯迷人而健谈,用贵族特有的那种平滑而缓慢的语调讲着明显经过了艺术夸张的奇闻异事,几乎让西弗勒斯微笑起来。夏日的太阳高悬在头顶,西弗勒斯看着阳光照在卢修斯浅金色的头发上,竟然想着对这个奇异地融合了成人与孩童的化身来说,月光会是更合适的点缀。

“我饿得不行了。”卢修斯说着靠在了前任教授身上。

“回城堡只要一小段路。我们可以——”西弗勒斯停了下来转过身,等着另一个人略作休憩。

“菲利普,虽然我十分欣赏你想把我重新弄回你床上的意愿”——西弗勒斯嗤笑一声——“但你别想摆脱和我一起吃午饭。”

“阿贝尔——”

“别说废话。我们一起吃。”

他们之间轻松的伴侣关系让西弗勒斯敢于做一些出格的事。他探过身去让嘴唇擦到了卢修斯的耳朵,感觉着他的身体因为这轻轻的触碰绷紧了,“你确定不想回城堡吗?”他诱惑地低语,用舌尖描摹着卢修斯的耳垂,“整个下午寝室只会有我们两个人。想想所有那些我能对你做的事,而没有人会听到你的尖叫。”

“天哪。”卢修斯吸了一口气,转过脸来给了西弗勒斯一个短暂的吻。

这简单的接触让西弗勒斯脑海里响起了警钟。他飞快地与卢修斯分开,后退一步审视着几乎无人的街道。在锁好的浴室或者昏暗的床上亲昵是一回事,但光天化日之下在霍格莫德中央接吻则完全不同。他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不被发现是如此重要,何况他们今天早晨已经上演了那样一幕。不过他怀疑这是因为他个人倾向于在公共场合保持距离,而且他也不确定卢修斯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有什么看法。

“怎么了?”金发男生眨了眨眼问道,困惑于他突然激动的表现。

西弗勒斯的回答被一群经过的七年级赫奇帕奇学生打断了。他们匆匆扫了这边一眼,然后继续朝街道尽头的商店走去。两人看着那堆咯咯傻笑的青少年转过街角。他们一离开视线,卢修斯便对他期待地扬起眉。

西弗勒斯无法将自己的想法概括成一句简练的解释。他有些生硬地说:“我们不应该引起注意。”

卢修斯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西弗勒斯不必看那张年轻的面具下隐藏着的年长的面容就知道他生气了。“我明白了。”卢修斯阴郁地说。

他们在令人不安的沉默之中注视着对方。西弗勒斯把自己的表情变成一种练习过的冷淡,卢修斯瞪着他。在疯狂的一瞬间,西弗勒斯觉得自己看到怒视他的那双明亮蓝眼睛深处一闪而过的受伤。

“你知道,菲利普。”金发男生冰冷地说——他现在的样子是近三十年来西弗勒斯认识的那个卢修斯·马尔福——“虽然我很确定如果被看到和我这样的人一起出门,你那无价的名誉将会遭到不可逆转的破坏,然而我以为,既然现在我们秘密的恋情安全地隐藏在这样一个精心设计的伪装之下,你的想法或许会有所不同。我发现,我又一次看错了你。”

西弗勒斯有片刻无法回答。他的嘴紧紧闭着,因为他不想自己表现得像感觉的那么震惊。卢修斯觉得西弗勒斯会耻于被看到和他在一起?

在他能做出一个恰当的回答之前,卢修斯转身大步走开了。西弗勒斯在他正要转进村子主街的时候赶上了他,抓住了他的肩膀让他停了下来。

“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你这肮脏的混血。”卢修斯咬牙切齿地怒视他,“你怎么还敢看唔——”

西弗勒斯把手指插进他过短的头发里缓慢地吻着他的时候,含糊的抵抗化成了一声被打败了的叹息。西弗勒斯的舌头只是温柔地探寻了一下,卢修斯便为他张开嘴,把他拉进一个单手的拥抱中。他们买的那些包裹夹在他们中间。这个吻很别扭而且相当不舒服,但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都无比完美。

“哦!呃——”

西弗勒斯沉着脸停下亲吻,转向那个熟悉得令人恼火的声音。波特正把手插在麻瓜牛仔裤的口袋里,脸红得颇为好看。

“什么事,波特?”他叱问道,听起来和他不应该是的那个魔药大师如出一辙,但他毫不在乎。

“我——好吧,我们,呃——是说,我们几个要,唔——吃午饭,还有,嗯——”波特结结巴巴地说着,用旧运动鞋在路上的尘土中画着无意义的图案。

“当然不。”西弗勒斯斩钉截铁地陈述道。与此同时,卢修斯拖长了语气慢悠悠地说:“当然,我们很乐意。”

他们转身怒视对方,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仍身陷一个别扭的拥抱中。波特不自在地改变着姿势东张西望,好像只想逃之夭夭,但却坚定地站在原地等待回答。

“我告诉过你,你别想摆脱和我一起吃午饭。”卢修斯嘶声说道,定定地注视着前任教授的眼睛。

西弗勒斯是个有头脑的人——与一般人的想象相反,他擅长于明智地选择自己的战场。在一张坐满了青春期低能儿的桌子上吃午饭以及继续和一个愤怒的马尔福进行一场幼稚的对视比赛——这两个选择中,他挑了一个比较不可能对他的身心健康造成永久性伤害的。

毕竟,他有几乎二十年对付青春期低能儿的经验。


“他在这里做毛?!”

西弗勒斯坐到卢修斯身边,对韦斯莱家最年轻的男孩扬起了眉毛,饶有兴致地发现一个人的脸真的可以同时变青和变红。他正想对这种现象做一点尖刻的评论,但格兰杰从桌子另一边瞪了他一眼,他想想还是算了。

“他是我的客人,罗恩。”波特坐到格兰杰另一边说道,把重音放在了“客人”上。

韦斯莱怒视着他,而卢修斯用刚刚出现在他面前的黄油啤酒遮住了自己的假笑。“我要去看看弗雷德和乔治在做什么。”红发男生生气地嘟囔着,“出于某些原因我的食欲消失了。”他把腿转到了长凳另一边准备站起来,然后被自己的衣服绊回了座位上。

“罗纳德·韦斯莱。”格兰杰警告他,“立刻坐回原位。”

他小声抱怨着一些西弗勒斯听不清的东西,然后不情愿地转回身来面对前任教授和乔装了的马尔福族长。

“伙计们,这是菲利普和阿贝尔。”波特说道,无视了他最好的朋友尖锐的瞪视。

卢修斯带着一个近乎嘲弄的微笑伸出手。韦斯莱只是绷着脸看着他,而格兰杰生气地和卢修斯握了握手。“真是的,罗恩。”她翻了个白眼说道。

“很高兴看到某些人被教导了合宜的礼节,格兰杰。”卢修斯稍稍带了一丝讽刺说道。

格兰杰皱着眉放开了他的手,好像在克制着把手在衬衫上擦干净的冲动。“我的名字是赫敏。”她高傲地说道,这回轮到西弗勒斯啜了一口黄油啤酒藏起了自己的假笑。

“赫敏,那么。”他抑制着笑意说道,“而你是?”他嘲弄地对韦斯莱扬起眉。

韦斯莱翻了个白眼喃喃自语:“这很蠢。”

“只有一次,韦斯莱先生,我们的意见完全相同。”西弗勒斯干巴巴地讽刺道。

“我的名字是罗恩。”红发男生咬牙切齿地说。

“罗恩。”魔药大师重复道。这名字从他嘴里发出来听着有点不太自然。

这真的很荒谬——这个进行得十分糟糕的游戏。但他不得不承认波特这个想法还算靠谱。作为曾经的敌人,他们颇有可能一时大意,暴露出自己过分熟悉对方——而他们现在应该是陌生人。就算这个下午之后他们极少一同出现,但在这样一个公共场合互相正式地介绍过之后,他们之后表现出的熟识都会显得更加令人信服而不至于使人生疑。

“我是哈利。”“活下来为了激怒别人的男孩”平静地说,几乎是用一种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他的前任魔药教授。

“不要得寸进尺,波特。”西弗勒斯低吼道,但他的话里并没有真的威胁。他觉得自己在那个男生的绿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

这张桌子接着陷入了一片死寂。韦斯莱瞪着他的黄油啤酒,好像那是他见过的最侮辱人的东西,格兰杰一脸深思地来来回回打量西弗勒斯和卢修斯,而波特有些坐立不安。与此同时,卢修斯忙着偷偷对酒馆里其他客人施些基本无害的小诅咒。

“我想来杯饮料。”西弗勒斯叹了口气。


“然厚哦,要——操——”

“我告诉过你这些咒语会降低你对酒精的抵抗力,但你听我的了吗?显然没有。”卢修斯说教着,带着他摇摇欲坠的同伴离开回霍格沃茨大路,走进了禁林的灌木丛。

“偶们药去哪儿?”西弗勒斯口齿不清地说着,靠上了旁边温暖的身体。微凉的夜风吹拂他发热的脸,交错的枝桠滤过朦胧的月光。他觉得舌头有点发胀,眩晕感在他意识的边缘嗡嗡作响,但他并不在意,只是欣赏着夜晚与身边男生的美丽。

“我们在走一条捷径。”卢修斯平静地说,但他声音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挑起了西弗勒斯潜意识深处的模糊怀疑。他并不是很喜欢捷径。

“不脚得四好足意。”他设法断断续续地说着,尽量把每个音节都发得清楚。

“这个主意很完美。”卢修斯反驳道,但他绷紧的身体和急促的呼吸并不配合。

“不——”西弗勒斯抗议,因金发男生反常的恐惧而清醒了一点。

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了嘲弄的声音,打断了卢修斯没说出口的回答。

“嗯哼,很好,看看是谁来了?”

西弗勒斯对着出现在两棵树中间幽灵般的人影眨了眨眼。周围很黑,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但他认出了这个声音。

“诺特?西奥多?”他厉声道。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缠绕着他,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哦!这不是霍格沃茨的年度情侣吗。”那男生说着踏前一步走进一片月光里,西弗勒斯能看到他脸上恶意的笑容。

“你想做什么?”卢修斯问道,收紧了环抱着他同伴腰部的手臂,而魔药大师觉得他只听到金发男生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颤抖。

“肿摸了?”西弗勒斯含糊地说。卢修斯拉着他在那个七年级的斯莱特林面前停下,让他差点绊倒。

“某些早该发生的事情。”诺特冷冷地看着西弗勒斯,从袖子里抽出了自己的魔杖。

“我相信你想说的话相当重要,然而不幸的是我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听你评价我们的关系。”卢修斯冷淡地说道,但他语气里隐隐的期待让西弗勒斯遍体生寒。

“我也没有时间和耐心玩这个游戏。”诺特回答。

击中西弗勒斯的第一个咒语力道大得让他飞出了卢修斯的怀抱,直到撞上身后空地立着的的巨石才停了下来。他的头撞在石头上发出砰的一声,回荡在原本平静的夜空中。疼痛在他脑袋里炸开,他只觉得眼前一白,然后两眼发黑。

“诺特,住手!我们之前说好不是这样的。”卢修斯嘶声道,西弗勒斯从未想象过他可以表现得如此愤怒。

“滚你妈之前说好的,马尔福。”诺特啐了一口,“他是个叛徒。我们最好现在就干掉他,而不是给他第二次背叛我们的机会。”

西弗勒斯明白,那一刻诺特真的想杀了他。他能从那个男生的语气里听出这一点,也看出了他肩膀的架势。是的,下一个咒语会是死咒——没有钻心咒,也没有当他在地上翻滚尖叫时的残酷笑声——只是一道盘旋的绿光,然后一切就结束了。西奥多就和他父亲一样手段丰富、长于算计,但他理性自制,从不感情用事,也对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权力斗争毫无兴趣,西弗勒斯一度相信他不会追随父辈的脚步,走上注定的那条路。

他想,就算最不感情用事的人也想为父亲的死报仇。

毕竟,是西弗勒斯自己将老诺特的行踪透露给了凤凰社,不是吗?即使他没有在善恶终战中杀死他父亲,但确实是他的变节与密告将凤凰社引向了伏地魔的最后据点,而黑魔王和剩下的食死徒都相信藏在那里很安全。现在,他在这儿,醉酒无力地躺在禁林的灌木丛中,将要被他曾经的学生所杀害。

西弗勒斯本该流泪。然而,他笑了。

他笑的并不是他安静好学的学生将要谋杀他这件事的讽刺之处。不,他笑的是自己惊恐地恍然大悟——是卢修斯·马尔福背叛了他。从他们踏入禁林开始,他就感到某种紧张的能量在那个金发男生的身体里流动,如同电流一般,随着每一次心跳在血管中起伏。无论卢修斯和诺特他们两人计划了什么,对他都毫无影响,因为结局并无差别。他放弃过,他相信过,他——而卢修斯·马尔福背叛了他。

一声高喊响起,还有施放咒语发出尖锐的噼啪声,而西弗勒斯在失去知觉之前,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黯淡的灰眼睛和白金色的长发,在照亮了禁林的阴森绿光下闪耀。

6 七个同盟

“他死了么?”

“当然没有死,罗纳德。说真的,只是撞了一下。”

“我看悬,敏敏。他脸色真的很苍白。”

“他脸色一直很苍白,罗恩。”

“你们三位愿意让我清静一会儿,别像恼人的虫子一样烦个没完吗?”西弗勒斯有些搞不清状况地低吼。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回成年后的男中音时,他只是略略感到惊讶。

“估计他是没事了。”毫无疑问是韦斯莱在咕哝。他的左边传来一声轻笑,西弗勒斯猜测那是波特。

“你想要坐起来吗,先生?”格兰杰犹豫地问。西弗勒斯睁开眼睛,无视自己头部的抽痛。那女生俯下身来,眯着眼打量他,好像觉得他随时都会摆脱尘世的牵挂。

“请停止我上方盘旋,格兰杰小姐。”他以比自己希望表现出来的要少的威严厉声说道,“就算你不对着我大喊大叫,我的头也已经疼得够厉害了。”

“对不起。”女生歉疚地说着后退了一步。

房间陷入了安静之中。西弗勒斯环视周围,看到校医院无菌的白墙,闻到消毒魔药的气味。有那么一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正当他要问的时候,他忽然感到左额一阵疼痛。然后,禁林里发生的一切都回到了他的脑海中。

他疲惫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他拒绝发出那种苦闷的声音——然后靠回了枕头上。卢修斯背叛了他。卢修斯有意将他引入禁林中,直接交到一个前任食死徒的儿子手里,而那人——

“为什么我没死?”他突然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睁开眼睛,看到三个曾经的学生困惑地看着他。

“呃——什么意思?”波特终于问道,他说话的时候脸变红了。

西弗勒斯花了一刻考虑了一下这男生最近只要前任教授在周围就会频繁脸红的倾向,但马上把怀疑放到了一边。“为什么我没死?”他慢慢地重复了一遍,好像在对一个极为愚蠢的孩子说话——他觉得这恰恰就是他正在做的事。

“为什么你会死,教授?”格兰杰困惑地皱起了浓密的眉毛,“只是撞了一下。”

“是的,我发现自己不知何故活了下来,而我所经受的磨难只是撞了一下,你这愚蠢的女孩。”西弗勒斯不耐烦地说道,“但为什么我没死?就我所知,只有一个人曾经从死咒中活了下来,而我生命中的每一天都为这一事实感到遗憾。”

波特咬紧了牙关。与他最近的变化相比,他眼中闪过的西弗勒斯熟悉的愤怒反而让他放松了一点儿。“唯一被那个咒语击中的人是诺特。”“奇迹男孩”恼火地告诉他。

西弗勒斯靠进了枕头中,消化了一会儿这条信息。所以,那条咒语是对诺特施的。

“那卢修斯?”他平静地问道,心跳得快了少许。

“呃——”波特担心地与格兰杰和韦斯莱对视了片刻。

“我们发现你的时候,马尔福——”韦斯莱开口,但格兰杰瞪了他一眼,他立刻住嘴了。

“你们三个有什么没有告诉我?”西弗勒斯穷追不舍地问道。有一种并非不似恐惧的东西堵在了他的喉咙口。

“没有,先生。什么都没有。”格兰杰向他保证。这该死的女生竟然放肆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他很好,我发誓,只是,好吧——”她犹豫地看向波特,后者点了点头,“校长要见您。”

西弗勒斯扬起眉毛,而格兰杰马上移开了她的手,后退一步站到韦斯莱旁边,脸上带着波特式的红晕。

“他——她,唔——”波特结结巴巴地说,“她说她会解释一切。”

“我明白了。”西弗勒斯冷淡地说道。

得到卢修斯确实还活着并且明显毫发无损的保证,西弗勒斯的心跳渐渐回复到平常的速度——尽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这么宽慰。无论那晚的结果如何,卢修斯显然是故意把他引到诺特那里的,而这应该给了西弗勒斯足够的理由冷酷地把那个男人赶出自己的生活,或者退一万步,起码勃然大怒。

令他感到惶恐的是,他无意完成上述任何一种行为,而是克制着自己的冲动——要求把卢修斯带到他面前,让他亲眼看到那个男人安然无恙。

“好吧——嗯——我猜我们该走了。”波特弱弱地说。他同情的神色让前任教授咬紧了牙关。他能容忍很多很多事,但来自波特家族任何一个成员的同情不会是其中之一。

“那么出去吧。”他生硬地说道。他坐起来的速度太快了一点,让他的头又尖锐地痛了起来。

“你要——我是说,你会自己去校长办公室的,对吗?”格兰杰轻柔地说,回避了她一定已经预料到的语言回击。聪明的姑娘。

“只是撞了一下,格兰杰小姐。”他以他最温和的语气说道,并对三双在惊讶中扬起的眉毛在内心笑了起来,“我会好的——这将使很多人沮丧,我确定。”

“呃——好吧,那么。”波特含糊地低声道,脚趾轻推着床脚,“回头见——我猜——我是说——”

“哈利。”西弗勒斯厉声道。当那男生抬起头来的时候,前任魔药大师不由得对爬上他脸颊的红晕好笑地轻哼一声。“出去。”他轻柔地说。

“好——再见!”波特极快地说完,转身逃出了校医院。格兰杰恼火地叹了口气,摇晃着她浓密的棕色头发追了过去。

医疗翼的门砰地关上了,现在里面只剩西弗勒斯和韦斯莱——后者在整场对话中都保持了沉默,眼神始终直直地钉在前任教授床上的毯子上,还防卫性地抱起双臂绷着脸,好像自己被那条毛毯冒犯了。

“还有什么事吗,韦斯莱先生?”西弗勒斯压制着自己的不耐不带感情地问。他想在见米涅娃之前一个人先想一想。

“歇歇泥泥姿到的帮足偶门(谢谢你——你知道的——帮助我们)。”那男生小声嘟囔。西弗勒斯花了整整一分钟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用客气。”他轻柔地说。

韦斯莱点了点头,没看过他的前任教授一眼便转身离开了校医院,制造了最后一声关门声。

医疗翼终于只有他一个人了。西弗勒斯把手按在疼痛的头上,讽刺地笑了起来。他知道,世界上的有些东西也许永远也不会改变——但或许,他想,毕竟还有着希望的微光。


“西弗勒斯,我亲爱的孩子,你感觉怎么样?”

魔药大师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口,撑着门框仔细打量桌子后的女士,只是微微感到有些眩晕。米涅娃穿着她标志性的格子呢长袍,挂着疲惫地微笑从镜框上看了看他,然后示意他坐到桌子前的椅子上。

“正如所有人预料的那么好,毕竟我只是撞了一下。”他恶劣地说道,关上门踱进房间,坐到女校长正对面的一张垫得又软又厚的椅子上。

米涅娃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前任教授乖戾的回答,只好从袖子里抽出魔杖招来两杯茶。他们各自安静地调制自己的茶。西弗勒斯注视着校长搅拌蒸汽腾腾的液体,金属茶勺轻轻敲击在易碎瓷杯的精致边缘上——逆时针三圈,然后茶勺整齐地放在茶托的一侧。

他抬起头看着她的脸,与她眼神相遇。

“你想问我什么,西弗勒斯?”她静静地问。

“卢修斯在哪里?”他以同样沉静的语气问道。

“毫发未伤。我相信你已经知道是他杀了西奥多·诺特。魔法部将在两周内复审他的案子;目前他被交由我监管。我已经让家养小精灵为他在地窖里准备了一个房间。我想他现在就在那里,担心你并且想知道你会不会去找他。”

卢修斯在这里,在霍格沃茨。西弗勒斯想要尖叫。

然而他却说:“他故意把我引到诺特面前。”

“是的。但和你可能会以为的原因完全不同。”

又来了,疲倦的眼睛里那种熟悉的闪光,这次清晰得不可能是他的错觉。西弗勒斯颤抖着把茶杯放到茶托上。有那么一刻,他做不得声。他的心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如同雷鸣,压倒一切的悲伤压迫着他全身,简直令他无法呼吸。

“你还要和我说什么吗,西弗勒斯?”这声音亲切得叫他无法承受。

“我知道了。”他断断续续地低语,闭上眼睛向所有愿意聆听的神祇无声地祈祷他没有想错,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想错,“上次的茶。和我喝茶的人。一直是你。”

房间里响起一声叹息。他周围的时间仿若停止,把这最最轻柔的吐气悬于空中。织物沙沙作响,耳语般的“咒立停”,然后西弗勒斯睁开双目,对上一双灿若星辰的蓝眼睛。

“我最亲爱的孩子,”那个老人说道,明亮的蓝眼睛里闪着泪光,“我欠你很多很多抱歉。”

校长办公室里,西弗勒斯导师虚弱的双手按住了他的。他哭了。

7 三个字

“西弗勒斯。”

“卢修斯。”

“我以为你不会来。”卢修斯低语,坐在长沙发上仰头看着前任魔药教授。西弗勒斯走进他暂时的客厅关上了门,差点抑制不住自己如释重负的叹息。

卢修斯安然无恙,至少身体上没有受伤,而且过去七天里把他困在十七岁身体里的那些咒语也解除了。他的长袍干净挺括,他白金色的头发一如既往地完美无暇。外表上他唯一不妥的是那双熟悉的灰眼睛下的黑眼圈。

“我也这么以为。”西弗勒斯温柔地承认,坐到了沙发的另一端。

他们一同安静地坐了片刻,好像多年不见一般审视着对方的面容。

“我从未背叛你。”卢修斯轻轻地说着伸手握住了另一个人的手腕,而西弗勒斯没有避开。

“我知道。阿不思告诉我了。”

卢修斯的目光动摇了。他毫不惊讶的眼神证实了西弗勒斯的第一个猜测。

“你知道了多久了?”西弗勒斯轻柔地问道。卢修斯修长的手指开始解他的袖扣。

“昨晚才知道的。我在走廊上遇到米涅娃,几分钟后又在医疗翼看到他坐在你的床边。他看上去和她一样,但我知道是他。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出来。”卢修斯平静地答道,解开了第一颗扣子。

“那是你的主意?我藏在霍格沃茨和再经历一次七年级?”西弗勒斯问道,克制着抚摸落在他右臂上的白金色长发的冲动。

卢修斯点了点头又解开了一颗纽扣,露出了西弗勒斯穿在长袍下的白色衬衫。

“你还要求自己也藏在这里?和我一起?”

“是的。”第三颗扣子。

“你故意弄坏了扫帚柜上的锁门咒语?”

卢修斯得意地笑着从织物的监牢里解放了第四颗纽扣。

“用某种方法说服了波特和韦斯莱,唆使我喝了超过一个十七岁的人应当喝的酒量,让我的反应变慢,无法在诺特的攻击面前保护我自己?”

卢修斯皱着眉,手指在第五课袖扣上徘徊。灰色的眼睛锁定了西弗勒斯。那里面有极深的自责和沉重的后悔,还有一种令他喉咙发紧的感情。

“和诺特达成交易,但不知道他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真实身份?把我引到他那里,好让我再一次经历走廊里的那个晚上,那个和波特以及布莱克在一起的晚上?”

第六颗扣子在沉默中被解开了。柔软的指尖隔着薄薄的衬衫抚摸着他的手臂。

“这样你就能以正确的方式,重新经历一次那个晚上。”终于,卢修斯低语道,“让我们两个人都能有第二次机会。我不会走开;也没有若隐若现的阴影笼罩着我的未来,让我不得不用推开你的方式徒劳地想要把你从你自己手中拯救出来。”

这个房间的色彩改变了;宇宙的法则在他们周围灰色、银色与黑色的光芒中扭曲和粉碎。没有文字——任何语言的文字都不能描绘这激烈而深沉的一刻;在这短暂的几秒之中,西弗勒斯感到自己的灵魂和第七颗纽扣一起被解开了。

卢修斯虔诚地把白色的衬衫袖子推高,好像任何无心的草率都会让那脆弱的存在彻底崩溃。西弗勒斯苍白的手臂上沉眠着黑魔标记褪色的线条。卢修斯滑下了长沙发,跪到西弗勒斯的脚边仰脸凝视着他,那双灰眼睛如同液体的水银,在昏暗的房间里微微闪光。

只是一次轻触,指尖短暂地抚过他的肌肉,但却如同燃烧一般烙印着他的灵魂,将他的每一丝犹豫焚为灰烬。白金色的头低了下来,他感到嘴唇压着自己的手臂。那一刻,他知道——不是怀疑,甚至也不是希望,而是知道——他曾相信的一切、这一刻之前他认为是真理的东西、还有过去三十年的每一秒,都不过是一个地狱般的噩梦——而他即将醒来。

“为什么?”他终于轻声说道,闭上眼睛阻止滚烫的泪水滑落脸颊。

当他睁开双眼,卢修斯正对他微笑,西弗勒斯觉得自己又是十七岁了——满怀着任性的感情和孩子般的梦,注视着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因为我爱你。”卢修斯平静地说道,好像这句话解释了一切。

它确实如此。

END

  1. 本文两位主角所使用的化名均出自本书,如菲利普·皮利普为书中一名父母早逝、姐姐不慈的孤儿,试图跻身上流社会;昵称亨德尔的赫伯特·朴凯特是菲利普的朋友和绅士课程的私人教师;哈维沙小姐(原译郝薇香,本文采用淡化性别的译法)则是雇用菲利普陪伴的富有女性,菲利普深爱其养女艾丝泰娜·哈维沙,因其代表他所向往的阶级;泰娜生父阿贝尔·马格维奇是一个逃犯的化名,对菲利普非常友善。

  2. Merovingian,又译梅罗文加,511-751年,统治法兰克王国的第一个王朝,期间文明严重倒退,此处以该王朝比喻伏地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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